若干年前第一次看時,剛出校門,忘不了的鏡頭是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在汽車玻璃窗上印下的一吻。青澀的年紀,震撼于那樣一種不可企及的絕望。用絕望詮釋的愛,亦是完美的吧。 早上四點一陣劇痛,陣痛來了。剛剛叫醒累得昏頭昏腦的老公,羊水就破了。要進產(chǎn)房,可是產(chǎn)房里那天生孩子的人太多了,沒有產(chǎn)床。我一遍遍地來回走著,牙齒把下嘴唇咬出了血,也不哼哼一聲。7點多有了產(chǎn)床我才進去,一直到了10點,這磨人的孩子還是不肯出來,我求護士說,不行剖腹算了,別把孩子給憋死了。護士說,不行,你高燒41度誰敢給你剖腹,再努一把力吧。 人生在勞累之余,也得粘一番精致之氣。身處安靜塵事,以豪興頭緒來安排心身,知者喜悅。雅靜之處,品酒開懷。痛快吟詩,畫上山川鳥蟲,天然是賞心悅目。領(lǐng)會大天然的得意,透氣天下之氣。多少許閑情精致,少少許懊惱與憂傷。 /> 我喜歡忙碌,忙碌會使我沉靜。沉靜的時候,我淡定,處在虛無和現(xiàn)實的夾縫中。失重的狀態(tài)。在空中漂來漂去。間或也有沮喪,厭煩了,對很多的事情和很多的人。工作極忙,忙到讓我沮喪。我想走。冥想中,一個人就走。天南地北地走,走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或者鄉(xiāng)村。在曠野中,像扯破一件骯臟的外套一樣,把過去丟掉,踹上兩腳,任它更骯臟,更破敗,枯朽,變成糞土?! ‖F(xiàn)實一些,就是回到過去的單位。過去,我自己有一個辦公室、兩張桌子、三臺計算機,還有的就是孤獨,墜入深淵般的孤獨。這孤獨像鬼一樣附身,影子一樣跟隨。我一天不再說半句話。寂寞的時候,就看看窗外的花園,幾棵石榴樹,幾株薔薇,迎春花開后,蓬亂的樹葉沒有人注目。通向花園的小徑,垂柳晃來晃去,也有一個人,從早晨就在垂柳下低著頭,走遠了,轉(zhuǎn)身,他就又回來。 其實,心里是知道,我回不去了,很多的東西就是如此,過去了,回不去了,但“過去”仍然在?! ∥宜懒诵?,也還是沒有用?! ∥疫€是要說起過去的網(wǎng)絡(luò)和論壇,盡管現(xiàn)在,我仍然存在于這些虛擬的空間之中,本質(zhì)并不一樣。過去,留給我很多的ID,它們在我的QQ上用各種不同的頭像來區(qū)別。他們的容顏對于我陌生。他們是現(xiàn)在的影子。我開了這個QQ,已經(jīng)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時光,過去就撲過來,類似一條冬眠的蛇,遇到春暖花開,遇到突襲的打擊或者顛覆,它們就露出了頭,昂著芯子,盯著你看。過去不會再傷害你了,過去這條蛇張牙舞爪也只是虛張聲勢罷了。過去他們什么都給我說,甚至他們的網(wǎng)戀,或者某某多么卑鄙,多么無恥?,F(xiàn)在,回憶起來,我肚子都笑得疼。我們都從未潔凈過,我們生下來的時候就是血污滿身。我們也卑劣,我們鄙視自己,起碼我很多的時候鄙視我自己。我是一個多么平凡的人啊,如此普通,所有人的缺點,包括虛偽、卑劣我都有。過去我看不起我自己,現(xiàn)在我釋然,平靜如水。2004年底,我寫了一篇散文——《2004,潛伏而上》。一家報紙刊用,后來人民網(wǎng)也轉(zhuǎn)載了。哪篇文章寫得很差,我很滿意。寫作到底是需要勇氣的,敢于解剖自己的勇氣;還有真誠,不是真實,任何人,任何文體都做不到真實?!?004,潛伏而上》我做到了真誠,那是一個階段的寫照,沒有粉飾,沒有虛構(gòu)。又快年底了,我還要寫一篇散文,我早就想好了,題目就叫《2005,平靜如水》。這題目沒有現(xiàn)代氣味,更沒有后現(xiàn)代。所謂寫,我們已經(jīng)走出去很遠很遠,我感覺,我們要回歸了——回歸平淡,回歸瑣碎。沒有那么多的天才,世上的人總拿天才自比,這多可笑。2005年發(fā)生了很多的事情,很多在我的人生之路中會留下永遠的痕跡,他們潛伏下來,還是像蛇,不經(jīng)意間從泥土中竄出來。過去我所有的出格的舉動,不未別人所知的言論都在證明著我的普通。普通的人面對自天而降的沖擊,他們失態(tài),不知所措,然后瘋狂,這有什么錯嗎?沒有! 過去,我投入一個論壇,徹底的投入。對于網(wǎng)絡(luò),2001年是我的初戀。我從瀏覽新聞,到聊天室,到論壇,沿著所有人走過的一條軌跡走過來。過去多么美好,那個時候我們多么年輕。在一片天地中(這天地就是虛擬的空間給予的)快樂的像一群孩子一樣。吟詩,作文,唱歌,朗誦,所有生活中的煩憂都可以消解。這個世界就是這樣,當你徹底投入一件事情或者一個人,另外的一扇門已經(jīng)悄悄開啟,冥冥中,所有的人已經(jīng)開始了另外的一條道路。門在一個特定的時間,特定的事件中,時間和事件根本就不需要解釋,也解釋不了,所有的解釋都蒼白無力。上帝踹開門,你的眼前是一片空白。強光。刺眼。你的眼睛接受不了。等了好久好久,這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,你才發(fā)現(xiàn),門外的世界完全不是你所想象,身后的景象,則是霧天呈現(xiàn)的海市蜃樓,曇花一現(xiàn),過去了?! ∵^去的一個ID,她尋找了我好久好久。我在過去就從一個朋友之處得知,她來了我的家鄉(xiāng),就在我的周圍。清晨,我吸入第一口窗外新鮮空氣的時候,她走在海邊的路上。她來干什么?她為什么背井離鄉(xiāng)、四處飄泊?我的好奇稍稍涌上來。我就笑。這些已經(jīng)過去了。到了現(xiàn)在,她竟然就找到了我的博克,還留言了。我記著她,真的。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,就說,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。母親說,你要做一個好人。母親沒有多少文化,她具有天生的哲學頭腦。很多文人千言萬語說也說不清楚的事情,在她就是一句話而已。由此看,世界上本沒有多少哲理。我的老鄉(xiāng)——孔子,他和母親說得差不多。他用了一生的時間,推銷他的言行,乘坐牛車,弟子跟隨??鬃幽莻€時代,沒有網(wǎng)絡(luò),否則他完全可能就是木子美、流氓燕、芙蓉姐姐、后街男孩、天仙妹妹…… 我是一個好人,真的,我可以發(fā)誓說我是一個好人。我對任何感謝我的人都說,如果以后,你想起過去有過一個朋友,你說一句:他是一個好人,那就是對我最高的獎賞了。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刻意傷害過任何人。真實的情況,我還是傷害了,自己也傷痕累累?;ハ鄠κ沁@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,本來可以相親相愛,但,不能。上帝在空中微笑,他是最公平的人。他送給你一些東西,又拿走了。你別哭泣,上帝還會送給你別的,比如平靜。2005年我平靜如水。過去也不能再讓我心里濁浪滔天,我的心里是一灘死水了,大風也吹不起半點漣漪?! ∥议_了過去的那個QQ,還有現(xiàn)在的。我有三個QQ,其中兩個使用,另外一個并沒有廢棄。QQ上有很多的留言。有論壇的管理員發(fā)來的,要我去論壇的斑竹會議室看看,他們要制定規(guī)范化的管理。我才想起,我還是那個論壇的斑竹,我以為他們早就撤換了我。曾經(jīng)一個論壇就是這樣,在我半個月沒有登陸的情況下,他們就撤換了。這很好,我希望如此。那天,一個朋友留言,邀請我到某某論壇做斑竹,她強調(diào)又強調(diào),是首席斑竹。我就笑了,我說,我都記不清楚現(xiàn)在擔任了多少論壇的斑竹了。QQ上還有滯留的留言,騰訊公司的服務(wù)器還是有問題,QQ的留言經(jīng)常滯留一天以上,讓你不能收到,讓你以為過去了,它又來。還有廣告,邀請我到某某論壇。我不知道,為什么大家一定要自己開一個論壇,大多數(shù)的論壇,我常去的都是老臉孔,都是寫散文的人,可以集合成一個論壇。那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,也是多么不可能實現(xiàn)的一件事情。過去的四年,我看清楚了網(wǎng)絡(luò)上文人的卑微和自賤。他們可以寫錦繡文章,他們可以宣揚若干的道德,揭示隱秘,解構(gòu)個體的感覺。然而他們?nèi)匀痪褪撬麄儭K麄內(nèi)匀徊荒芨呷艘坏取N也⒉粣琅菍捜?。我習慣戴著耳機聽《二泉映月》。我知道,里面有一點苦,茶的味道,但沒有悲傷,是豁達。人最高的境界就是寬容,就是豁達。我都答應(yīng)給我留言的人,我去。我去所有的論壇,所有的論壇也都留不住我。我對任何一個論壇都不再留戀,根本不可能再投入?! 〗裉?,“過去”來了,我開了那個沒有廢棄的QQ,我看見一個頭像在動。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。我的一個QQ上,有效的好友有490人,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用這個頭像。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。我還不相信。我緩慢打開那個跳動的過去的頭像。“過去”就撲了過去,讓我窒息。我發(fā)呆,發(fā)呆。面對屏幕,我半個小時沒有回過神來。過去了,我以為我此生再也不會和“過去”相遇。我這樣想著的時候,我對著空中說,空中的上帝在微笑,笑得那么含蓄,那么神秘。我也笑了,我差點又忘記了,我是一個普通又普通的人,我又如何可以揣測我能力之外,這種能力就是心智、感覺加上所有思維的細胞總和,這總和讓我還是揣測不出會發(fā)生什么。過去其實就是一句話,一句話,可以由十幾個字組成! 過去有一個朋友,現(xiàn)在她還在。她寄給我《中華散文》,她說,你投稿子給他們吧,我們這里的《中華散文》非常好賣。她多傻,傻到我感激她,一直不敢忘記她。過去母親還說,要記住對你好的人,一輩子也不要忘記。我從來不敢忘記,忘記那些對我好過的人,此生不敢忘記。我還怕老天懲罰我。老天已經(jīng)懲罰我了,過去,我經(jīng)歷了那么多傷痛,精神上的,感情上的,身體上的,還有生活中實實在在的傷痛。 今天在中財論壇看了我《廠房》的回復(fù),沒有一個人給予我半點真實的意見。昨晚有一個朋友,也是過去認識的一個朋友,我當他是兄弟。他從來沒有出現(xiàn)在我的網(wǎng)絡(luò)生活中的任何一個地方,哪怕一個小小的,再小也不過的回復(fù)他都沒有去敲動本可以輕松敲動的鍵盤。他昨晚說他很累,很累很累。我也累,是麻木得累。他看我的博克日志,我的博克記著弟弟的岳父去世了,我悲哀。我說一個人走了,過去他是多么開朗和健康。他發(fā)短信來,他說我猜到了,你節(jié)哀??!我說,你誤會了。他回味過來,說,你看你這個人,就是死一條狗,你也應(yīng)該悲哀啊?我回復(fù)他說,放屁,大過節(jié)的我節(jié)什么哀?他看我所有的文章,一個字一個字地看。我的文章發(fā)表了,他去買雜志,再發(fā)短信來,很高興,也很失望。他說,他買到了《散文》,可是他沒有買到《中華散文》。兒子從來不看什么散文,就是童話,神話,魔幻他都不愛看。他愛看動畫片,他看《西游記》。他讓我發(fā)愁啊,他就這樣看來看去,把他的語文看得一塌糊涂。我也跟著他瞥一眼《西游記》,很偶然,我看到那個面善的唐僧在教育猴子。唐僧傻傻地說,佛祖要我們?nèi)ト〗?jīng),什么是“經(jīng)”?“經(jīng)”就是經(jīng)歷。經(jīng)歷多了,你就淡然了,你就頓悟了,你就可以成佛了。唐僧的話一下子打動了我。我對兒子說,唐僧其實是武藝最高強的人,什么妖精,什么鬼怪都打不敗他!兒子狐疑。我再說,你看,唐僧的信仰多么堅定,他從來沒有過彷徨,沒有猶豫,沒有置疑,沒有背叛,沒有怨恨,他無堅不摧。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需要珍惜,有些人需要珍惜,對這點,我和唐僧一樣。真的,別笑我。我珍惜一些事情,也珍惜一些人,像對待我的生命一樣?! ∥耶斝值艿呐笥眩麖膩聿粷M意我寫的文章,僅有的一次例外,就是那篇《燃燒的火焰》?!度紵幕鹧妗纺睦锸鞘裁次恼掳。歉揪褪俏业难蜏I堆集出來的文字,我從來不再想去改一個字?!稄S房》我改了好幾遍,到現(xiàn)在還是極不滿意。我打長途電話給阿貝爾,過去我就是這么做的。我寫了一個自己重視的文章,我就打電話給他,要他給我看看,聽聽真實的意見。他給我看過《戲子》,看過《一場游戲的開始和結(jié)束》等等。今天我看了阿貝爾的回復(fù):平靜、本質(zhì)。晚飯的時候我就想,如果阿貝爾用一個字回復(fù),哪個字該是一個什么字呢?我又笑了,計算機技術(shù)如此發(fā)達,一個字可以用空格來體現(xiàn),空格雖然敲動了鍵盤,但所有的人什么也看不見。我當他是兄弟的朋友說,怕了你,你別用“宿命”這個詞好不好?他還說,去掉那些“冷”字吧,那些“冷”字是多么故弄玄虛。他說到點子上了。我說過要回歸,太多的文章現(xiàn)在就是故弄玄虛。我聽了他的話,心里就冷,這次是真冷,沒有故弄玄虛。我說,又失敗了吧?我其實改了三遍。我看過太多的百姓的苦,也看過太多官僚的虛偽。我唯一想說的是,我同情這些百姓,廠房里面的百姓,我也是一個百姓,我還是一個好百姓,一個好人。他笑了,他說很不錯的文章。我詫異,我說,你別安慰我,我需要實話。他說,實話就是很不錯的一個文章。我問他,問自己,是真得好嗎? 過去也有一個朋友看我的文章,勸我多寫文章,現(xiàn)在他肯定不看。過去不想再回味了。明天,這些文字就是過去的文字了,錯了,我敲動鍵盤,按住一個鍵,ENTER,現(xiàn)在就是過去了。我還會看這些文字,這些文字是真誠的,不是真實的。“過去”就是這樣過去的。過去的也從來不會,永遠不會淡忘?! ? 吃好晚飯,我和愛人去人工湖畔散步。湖中央有一亭,亭與岸通過八曲橋相連。雕梁畫棟的涼亭琉璃瓦上長著幾株青草,開著小白花。原文鏈接:http://www.syjrcpx.com/hangqing/25199.html,轉(zhuǎn)載和復(fù)制請保留此鏈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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